北京人，有什么可优越的？[转]

dbvincent

婆媳天敌又一例，妈**爱很暴力。（妈妈眼中，自己的儿子是威廉王子，女人都是来骗财骗色的。安顿出品：《北京人，有什么可优越的？》）

◎采写/安顿

　　关键词：网住

　　■我妈操心我的婚事，从我18岁准备高考就开始了

　　我今天成为未婚大龄男青年也就是剩男，我妈功劳大大的。她老跟我家亲戚说，就怕孩子傻让人“网住”。网住这个词，是我**发明创造，我第一次听说是从她嘴里。挺形象，意思是说像拉网一样把人罩住，据为己有。她指的是被女孩吸引控制……黏住，跑不了跟人家结婚。

　　我18岁参加高考，11年前。以当年的成绩，想在北京上好大学很难，老师建议报外地。上初中，跟我爸出差，去过成都，在那儿过了两星期，特别喜欢那城市，休闲，舒服，人没压力，气候好，好吃的多，以成都为中心四通八达可以去周边很多自然景观好的地方旅游……我想考成都的大学，一边上学一边玩儿。我爸觉得好，我妈起初也没反对，可没过两天，她忧心忡忡跟我谈话，说能不能不去成都？妈太担心了，成都漂亮女孩多，聪明又有心计，你去了，不管怎么说是北京人，咱家也还可以，万一叫人网住，把你留下或者死活跟你回北京，怎么办？她说得特别认真。我愣了一下，说上学的事，怎么跟搞对象扯上了？我说你有毛病，担心没影儿的事儿。我妈说可不是没影儿的事儿，一个人一辈子过得好不好不光看上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还要看娶什么媳妇过什么日子，我可不愿意我儿子大学一毕业带着个外地女孩回来，不管结不结婚先住我家……

　　我妈对外地人有成见。我跟她怄气，说一定要去成都，成都女孩好看，怎么着以后娶媳妇也得找个好看的……我其实无所谓，故意气她。结果她真生气，我爸悄悄说，算了，儿子，你看看咱广大中原地区有什么合适的学校凑合考一个得了，别惹你妈，她快神经病了，觉得儿子马上要被成都女孩抢新郎。这样，最后我到济南读了大学。

　　去济南我妈也不放心，还是担心被网住。她就怕我跟当地女同学或者从外省市考过去的女生谈恋爱，时刻提醒我，你毕业就回来，你别伤害人，谈到毕业你走了，女孩伤心……这种属于正面教育，还有恶语伤人型的。首先说明我无意伤害广大不是北京人的好姑娘，其次必须批判我妈这种地域歧视和城市优越感。

　　第一学期放假，她老找机会跟我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喝哪儿的水说哪儿的话，要小心，别被人影响口音，咱北京人说话得是北京味儿，你要找老婆，户口是哪儿的在其次，第一条是必须说北京话，儿子你要把住关，最好找北京女孩，寒碜点儿不怕……我那会儿正喜欢一个青岛女孩，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女生，人好看，我正追求人家。所以对我妈这套调调特别反感，我说你有什么可优越的啊，不就是我姥爷和我姥姥搞革命搞到北京赶上新中国成立不走了，不然你是哪儿人还说不定呢！我妈说，我告诉你，你要敢带个外地媳妇来，我死给你看，看我敢不敢！

　　我爸是老实人，一辈子受我**窝囊气，他要不是特别爱她，一定是特别不爱她，爱她，容忍她的所有毛病，不爱她，随她怎么胡闹，无所谓。根据我的观察，我爸是前一种，助纣为虐。每次我和我妈吵架，都是我爸抹稀泥，我爸说，你妈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外地女孩很出色，这是肯定的，不然怎么上大学？但是呢，外地女孩有天然的缺点，咱们不能不考虑，比如说，他们的亲戚比较多，过年过节有事没事来北京，你要招待不是吗？很麻烦。到时候你很忙，人家觉得你怠慢亲人，跟你闹，更麻烦。不如找个北京人，家人在眼皮底下，省心。

　　我在这样的教育里上完大学，回到北京。青岛女孩跟我好了大约半年，后来是苏州女孩，再后来是吉林女孩，三次恋爱，都没成功，也很难成功。毕业后找工作是现实问题，到很多城市去工作都比进北京容易，所以最后各奔东西是铁定的。

　　■被迫和女友分手后，爆发了和我妈第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冲突

　　我妈对我没被网住感到很欣慰，但她没想到，在北京，也会被网住！我到我爸他们局下面的一个公司工作，她和我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工作不到一年，我遇见这辈子第一个想娶的女孩，家是河北的。要说长相，是一般人，要说人品，是我交往过的女孩中最好的。比我大一岁，我工作时她已经是部门副经理，我的直接领导。我很喜欢她，分手后一年多，她到香港长驻，后来在那边结婚，现在移民加拿大了。我跟我妈说过，人家比我混得不知好多少倍，当初肯跟我，是低就，你还挑三拣四，凭你儿子想移民只能傍着人家，这下好了，你把我的出国路给绝了。

　　当时，发展到认为可以公开，我带她回家吃了一次晚饭。因为知道我**毛病，之前没说她家不在北京，我只说，她老家是河北。

　　穿帮很快，我妈是福尔摩斯，她打听别人家事的能力远超过她在单位的办事能力。那天我妈只做了几样凉菜，从便宜坊买了烤鸭。她一边给我女朋友卷饼一边说，全聚德现在不如便宜坊了，可能因为老接待旅游团……我家原来在和平门，离全聚德近，你家那边有卖烤鸭的吗？我女朋友老实，说没注意有没有，家不在北京，现在住的房子是单位给租的。我妈说，哦，那你父母在老家？她说是，父母是农民。我妈说，哦，那你得孝敬他们，培养个大学生不容易，下回买烤鸭我多买两只真空包装的，你给父母寄回去。我女朋友单纯啊，一个劲说谢谢阿姨，感动得把实话全说了，说家里是农民，哥哥做皮毛染色，就是城里人喜欢的狐狸围脖，染成各种颜色，他们村很多家做这个，污染，上大学来北京，第一次坐火车……我妈一边给她卷饼一边点头，她傻，一边吃一边说。等没啥可交待，我妈说，你看我儿子，城里孩子，没受过苦，没出息，你比他大，又是直接领导，以后这孩子交给你了，你是大姐姐，该管就管……你说，我妈是不是老奸巨猾？我女朋友一下傻了，合着来一趟不是见准婆婆，是家访。

　　我女朋友是那种硬气的人，我们俩最舍不得分开的那段时间，她一次没哭。那顿饭之后我不能不说，我妈不同意。我女朋友说，没关系，已经看到结局了。从那时起，她努力和我回归同事关系，很难，但她很坚决。

　　我们分开后，我妈松了口气。本来没想和她交流这件事，有一天晚上她一定要讨论，结果，爆发了战争，那是我和我妈第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冲突，我把花瓶摔碎了。她到我房间拿字典，坐下不走，说，知道你们吹了，这姑娘挺好，可惜是农民出身，你知道出身很重要，出身决定境界，受的教育再好，这个烙印变不了……我终于憋不住，跟她吵起来。我说你怎么那么优越啊，你看看北京城里人都什么样了？吃低保养狗的，游手好闲帮父母花退休费的，拿祖宗留下几套破房子吃瓦片儿的……你有什么可优越的？你觉得你儿子是棵葱，谁拿他炝锅啊？每天把你儿子当三孙子支使的大官儿小官儿一个北京人没有……我爸也不是北京人，我爷爷闯关东到沈阳混不下去一路卖馒头走到北京来的，你凭什么觉得你是贵族？少跟我讲出身！

　　那天我摔门走了，半夜回来，我爸在客厅坐着，说你妈犯病了，刚才司机来接，带着上医院量血压，170，这会儿刚睡着。你别气她了行吗？我说行。

　　关键词：分羹

　　■女朋友是我妈考察过的，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高兴，可惜不是，临到结婚，她开始算计财产了

　　网住的担忧告一段落。接下来让我妈闹心的事是“分羹”。这个词也是她的独创，意思是说谁跟我结婚谁能从我家财产里分一部分，就像从一碗鸡蛋羹里分走半碗，这种事绝不能发生，必须严防死守——她儿子挣点儿钱多不容易啊，她和孩子他爹留下一毛钱都是给她儿的，别人拿走就是拿她的血汗拿她儿子的命啊，不能够！

　　年龄越来越大，我爸周围的老同事开始给我张罗，我妈也托人。这样慢慢弄得我还挺忙，动不动去相亲，见了不知多少，一个都不成。最后，大概前年年初，我**老同事介绍一个北京女孩，毕业两年，在我们系统的培训学校当辅导员。我妈愿意，说她家亲戚少，独生女，父母在机关工作，家里有福利住房……她先核实了这些，最后决定派我去见面。我觉得没劲，我妈喜欢的，我都不见，或者见了当时就说不行，有点儿较劲，也有点儿生自己的气，快三十了，这种事还听老娘安排，真窝囊！但说实在的，年纪越大，也越容易听家长的话，他们都老了，何必惹闲气？

　　没想到跟这女孩走下去，感觉挺好，她单纯，对于男人来说，属于好管理的，天生贤妻良母。我们发展得不错，过了差不多一年，觉得也就这样了，操持结婚。

　　其实是我妈先考察人家没问题才让我见的，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高兴，可惜不是，交往时没什么，到了决定结婚，她忙起来了。

　　主要是财产问题。我家有两套房，一套是等着拆迁的老两居室，在南城，租出去了，是当年他俩分的，他们在一个单位。还有一套，是我爸当上副局长以后分的四室两厅。你知道北京的房价现在什么样，有房子，等于坐拥百万资产，他们单位福利分房结束后，大家花很少的钱把房子的产权人变成了个人，这下我妈优越得不知怎么办好了。有时候吃着吃着饭，她跟神经病似的说，儿子，你不能随便什么女孩都要，你是有财产的人，别看你是公司职员，赶明儿爸妈没了，你光房产就上千万……我知道很多北京人其实都这样，自己没本事，要跟人家外地人公平竞争根本没戏，但他们还是比那些人在物质上过得好，就是因为他们的祖宗选对了地方，给他们在皇城脚下占了块地，盖上房子，这下不得了了，他们成了地主，有产者。

　　我妈担心有人不是真喜欢我，而是为我祖宗留给我的这点儿好处，也能理解。估计很多人都听过那样的故事，外地女孩为房子、财产嫁给北京男人，不管这个人什么德行有没有婚史，先过上省事的舒服日子再说，等找到更好的，再把这个甩了。你们报道的这种社会新闻还少吗？我妈看法制节目还会上网，她就看这些，吓唬了自己之后回来吓唬我爸和我。

　　■我们俩吹了到现在，我没再找女朋友，就冲我妈，找谁都好不了。我妈倒是因为我们俩吹了痊愈了

　　这是背景资料，不交代清楚没人能理解后面的事。我不是要结婚吗？我妈说，结婚没问题，房子不用买，把南城那套收回来，重新装修就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产权清晰，房子是大人的，无条件给你们住，万一你俩不高兴闹闪离，她带着行李回娘家，没资格跟你分房子。她叨唠这些很伤人，我和我爸都装听不见。她算计到这一步，自己挺得意，说基本上万无一失了，可以设计装修。

　　可没过多久，她又开始叨唠，说这样不行，人家告诉她了，产权还是有问题。这回太可笑了，她说，她要去立遗嘱，让我爸跟她一起去，时间一定要在我结婚之前，这样等遗嘱执行的时候，这些遗产不能算我的婚后财产，万一我们离婚，我老婆还是分不走。我爸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就说你想好了再说，别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忙着呢，说完闪人了。我跑不了，有时我上着班她给我打电话唠叨一顿。

　　遗嘱还没立，又改主意了。说这样也不行，问律师了，律师说判断遗产是不是共同财产要看得到遗产的时间而不是立遗嘱的时间，所以如果我结婚之后得到这笔遗产，还是我和老婆的共同财产……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头都大了，我说，妈，你慢慢算计吧，照现在这样算，只有两种方法可以保全你的财产不被我以后的媳妇分羹，第一，我别结婚，光棍到你俩没了再找人结婚，我的财产全是婚前的，受保护；第二，别说我说话狠毒，你俩现在没了，我带着你们的遗产娶媳妇，财产能保住……本来我想我这么一说，我妈会发脾气骂我，没想到，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特别绝望地看着我说，真是这样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咱就不能避免被人分羹啊……我靠，太诙谐了！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妈是更年期，神经质，想事容易偏执。后来慢慢发现不是，我爸说她更年期早过了，现在完全是正常状态。我说那也太不可理喻了，我爸说，她一直不可理喻，她替你没安全感到极点了，觉得谁都想算计你，谁都要提防，这是一种病！你要迁就她，就别想结婚，该怎么办赶快自己拿主意。

　　我爸给我妈做了不少工作。我爸说，都老了，孩子的事管不了那么多，他是大人，会保护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离婚要把自己的财产给媳妇，也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别干预。等我退休了，咱俩拉着手到处玩儿，儿子的事儿，儿子自己操心！我妈当场翻脸，你说什么呢你个糊涂蛋，你没几年就退了，你能拿出300万来买房子吗？给人家，凭什么？这离婚也太贵了，谁家儿媳妇那么值钱……

　　真的，我和我爸那段时间这个厌恶啊，都没法用语言表达。

　　因为我妈一直这么穷算计，那边房子一直没装修，就这么耗着，我女朋友很有意见，问我好几次，说你是不是不想结婚？我说不是，那边的房客没到期，到期搬走就装修。我不能说，我妈现在正策划咱俩离婚的时候怎么才能让你净身出户呢。那不是神经病吗？！

　　但这件事最终败露了，我妈病得太重，她的忧虑发展到祥林嫂的程度，可能跟不少人表达过这样的忧虑，这个圈子很小，我们都是一个系统的，传话很快，这些话传到了我女朋友耳朵里。老实说我那时已经觉得结婚这件事特没劲了，反正我也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把这些事全告诉我女朋友，我说我妈一辈子就这德行，我前面的女朋友也是为这些吹的，反正，我不会亏待你，你要是信我，就跟着我，别搭理她，你要是觉得我跟她一样，赶紧走，找别人去，我不怪你。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挣扎，我女朋友提出分手。她说她不是不信我，就是觉得我妈有这种思想，以后会很难相处，婆媳本来是天敌，中间再加上金钱利益和这种严加防范，会更难受，她不一定受得了……

　　我们俩吹了到现在，我没再找女朋友，没意思，真的，就冲我妈，找谁都好不了。我妈倒是因为我们俩吹了痊愈了，她说，嗯，无所谓，儿子，别着急，凭你、凭咱家，什么好姑娘找不来？一说财产她就走，坚持不住了，只能说明她就是有所图，要是真心喜欢你，什么都不给她也跟着你！嘿，这是什么道理？

　　■采访手记

　　精明的母亲

　　马畅29岁，剩男的名号是自封的。身边的哥们儿说，以马畅的家底和出身，只要他愿意，分分钟抢手，他是自愿剩下，憋足劲让自己非剩下不可，以此对他母亲采取自杀式报复。

　　18岁读大学至今，马畅恋爱的次数不少。在学校期间，恋爱单纯，但现实严酷，他自己毕业后回北京没问题，但要带女友一起回京并且帮人家找到好工作安置下来实在难度很大，女孩子跟他好一段时间，想到日后的难处，知难而退。参加工作后，有过朝着结婚方向努力的恋爱，都因为他母亲“怎么看人家女孩怎么像来占便宜的”而告吹。

　　几个回合下来，马畅对恋爱结婚意兴阑珊，别人介绍的女孩，挨不过面子见上一面当场推辞，自己则根本没兴趣与任何女孩相识。一句话，对他来说，谈恋爱容易，结婚很难，因为结婚要过他母亲那一关。

　　母亲是精明而固执的人，要在他结婚之前未雨绸缪，最好能让女孩签署一个万一离婚时甘愿净身出户的协议——哪儿有人会接受这个？别说利益，单说尊重，也没人会认为这样合理。

　　真正为马畅感到焦虑的是他父亲，作为男人，他能理解马畅的难受和委屈，作为男人，他也觉得这样去谈恋爱的人实在龌龊，但他拿老伴没办法。他总说，别急，等我退休，带她到处走走，眼界开阔了，就好了……

　　这个劳动节，马畅和父亲在家喝酒，母亲老调重弹，说对面楼的一个三岁半的小女孩刚刚失去妈妈，孩子妈是宁夏人，嫁给孩子爸时“连棉毛裤都买不起”，现在看上一个乡镇企业的小厂长，跟这人走了，“哪儿是看上那土包子，那人家里有21间房子，城市占地，一间给20万……”父子俩不知说什么好，他们都明白她讲这件事要传递的信息是什么——儿子啊，现在社会太复杂，谁都活得没有安全感，看不住别的，就看紧了自己的钱包吧！这是母亲最近常说的话。

　　母亲去客厅看电视，父亲趁机安慰马畅，妈妈就是那只最后把孩子嫁给猫的老鼠，以为找到靠山，谁知凶险在后。马畅对父亲举杯：“咱不说这事儿了，我能理解她，我无所谓，结婚不结婚没什么，她别真疯了，咱就哄着她高兴吧。别的以后再说。”